人工智能創作（AI創作）是指人工智能使用算法和模型來生成或創作出一些形式的內容，例如文本、圖像、音樂、視頻等。近日，北京互聯網法院針對一起人工智能生成圖片（AI圖片）著作權侵權糾紛做出一審判決。到目前為止，該案為AI作品領域著作權第一案。根據北京互聯網法院民事判決書“（2023）京0491民初11279號”，原告李某通過人工智能軟件輸入提示詞方式生成涉案圖片、并上傳到小紅書平臺（圖1），被告劉某將涉案圖片用于個人百家號APP賬戶（ID：1734413619148645）“我是云開日出”的文章配圖。其中，被告未獲得原告的許可，且截去了原告在小紅書平臺的署名水印，使得相關用戶誤認為被告為該作品的作者，嚴重侵犯了原告享有的署名權及信息網絡傳播權。最終，法院判定原告是涉案圖片的作者，享有涉案圖片的著作權，同時被告侵害了原告就涉案圖片享有的署名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應當承擔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
二、案件侵權分析
（一）一般著作權侵權認定的三個步驟
根據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以及法院的實際判決，著作權侵權的認定可以分為三個步驟。具體如下：第一步是判定涉案內容是否屬于作品范疇，在實務中，這通常是大多數案件的核心爭議點。如果被判定為作品，那么第二步是判定訴求者是作品的權利人。第三步是判定對方是否實施了侵權行為，并侵犯了權利人的哪些權利。
（二）根據一般要件對本案的分析
本案核心正是關于是否為作品的判定?！吨鳈喾ā返谌龡l規定：“本法所稱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即在判斷涉案內容是否為作品時，主要從獨創性、固定性和是否為智力成果三維度進行判斷。具體如下：
1.作品應具有獨創性
獨創性也稱原創性或初創性，是指一部作品經獨立創作產生而具有的原創性。創作者背靠背完成，體現自己的意志并以一定形式表示出來，即認定為具有獨創性。獨創性判斷的起點標準是有無，而非高低。例如，普通人日常隨手拍攝的照片和作家精心打磨的作品只要體現個人的意志，均具有獨創性，都可認定為作品。
2.作品應固定為某種形式
固定性指作品必須固定下來。只有當作品為一定形式加以固定后，才能產生復制權等其他權利。如果作品沒有進行固定，那么復制權等權利就無從談起。
3.作品應是智力成果
智力成果是指主體從事智力勞動所創造取得的成果。根據著作權法，智力成果的主體要求為自然人。而法人作品體現了法人的意思，其中的法人為自然人的擬制，視為作者。
根據法律的定義及解讀，回到本案，本案的爭議核心在于AI合成的圖片是否能夠被認定為作品。法院認為：原告在設計人物及其呈現方式時進行了獨立的設計，并通過后續的調整修正過程展現了自己的審美選擇和個性判斷，表明圖片由原告獨立完成，具有獨創性。此外，涉案的AI繪畫通過電子圖片的形式進行了固定，符合作品的固定性要求。最后，原告在軟件中多次輸入不同提示詞組合，并進行參數調整生成了圖2，然后修改模型權重生成了圖3，接著通過修改隨機種子生成了圖4，并在最后增加了大量正向提示詞生成了涉案圖片。從構思開始到最終選定涉案圖片的整個過程表明，原告進行了一定的智力投入，所以涉案圖片具備智力成果要素。因此，涉案圖片構成作品。
三、從實務看如何認定作品
目前國內的學術界和實務界對于本案中涉案內容是否構成作品仍持有異議，但是筆者認同法官對于本案涉案內容是否構成作品的判斷。
根據筆者經手的大量著作權案件積攢的法律實務經驗，筆者認為不論是利用AI技術還是其他技術創作的產品，還有更加簡潔、直接的方式來判定其是否構成作品，即通過比照法定作品類型的標準進行判定。
根據著作權法的規定，法定的作品類型有兩類：自創作品1和加工作品2。1、自創作品包括以下“8+1”類：文字作品；口述作品；音樂、戲劇、曲藝、舞蹈、雜技藝術作品；美術、建筑作品；攝影作品；視聽作品；工程設計圖、產品設計圖、地圖、示意圖等圖形作品和模型作品；計算機軟件以及符合作品特征的其他智力成果。在這些有名的自創作品類型中，我們認為攝影作品判定的起點標準最低，任何人隨手拍攝的照片都符合作品的構成要件。2、加工作品包括以下4類：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其中，匯編作品是將已有的作品等作為素材匯集起來，對其內容的選擇或者編排體現獨創性的作品。其在此類作品中判定的起點標準是最明確且最基礎的。
因此，在實務中，我們可以首先判定涉案內容的作品類型是自創作品還是加工作品。然后，將涉案內容與攝影作品或匯編作品的原創性、智力投入等構成要件進行比對，若涉案內容滿足或超過這些要求，基本可以認定其構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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